“妖镍”逼空事件的启示

3月16日，伦镍如期开盘，毫无疑问地被摁死在跌停板上。当然，这只是跌停板路上的开始，估计还有较长的一段跌停板路要走。毕竟，上涨有多疯狂，下跌也会多恐怖，脱离基本面的炒作，最后的结果都是一地鸡毛。

“妖镍”逼空事件

3月7日伦敦金属交易所（LME）的伦镍暴涨72%，报收50300美元/吨。3月8日“妖”镍再次飞涨，LME镍价盘中涨幅达到100%，不断突破各种技术关口，最高涨至101365美元/吨。当晚LME宣布暂停镍交易，镍价收于80000美元/吨。短短两个交易日累计大涨248%，刷新历史纪录。3月8日晚，LME紧急修改规则，宣布取消所有3月8日0点后的镍交易，并推迟原定于3月9日交割的所有现货镍合约交割。

此次“妖镍”事件很快浮出水面，传闻是大宗商品贸易商嘉能可逼空中国不锈钢巨头青山控股。据报道，青山控股是俄罗斯镍矿大户，为了减少价格波动带来的合约风险，青山控股在LME一直持有20万吨镍远期空单用作套期保值。这种做法本身存在一定风险。LME要求镍交割品的含镍量不低于99.8%，而青山控股生产的镍产品未达到这一标准，然而青山控股还是有可能防范这种风险，通过购买俄镍的方式来完成交割。目前，俄乌冲突，欧洲对俄制裁发生后，俄镍无法进入欧洲，不能充当交割品。这种市场逻辑的逆转，青山控股的空单和交割品不足的漏洞立即被国际资本捕捉到，遂遭遇多头连续拉涨镍价的逼仓。短短16个小时，青山控股空单的理论浮亏已超过120亿美元。

3月9日晚，“妖镍”事件发生反转。青山控股宣布，用旗下高冰镍置换国内金属镍板，已通过多种渠道调配到充足现货进行交割。如果青山控股筹齐20万吨可交割现货，可能会给对方极大压力。《证券日报》认为，恶意做空的外资可能将面临“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尴尬局面，要“吃不完兜着走”。3月15日微信公众号“青山实业Tsingshan”发布《重要声明》，青山控股已经与由期货银行债权人组成的银团达成了一项静默协议。在静默期内，各参团期货银行同意不对青山的持仓进行平仓，或对已有持仓要求增加保证金。同意不对持仓进行平仓或对已有持仓要求增加保证金。作为协议的重要组成部分，青山集团应随着异常市场条件的消除，以合理有序的方式减少其现有持仓。

当地时间3月14日伦敦金属交易所（LME）公告称，确认LME镍合约将于3月16日伦敦时间8时在所有LME执行场所恢复交易；对镍合约限价，幅度为前一个交易日收盘价的上下5%；将要求所有经纪商披露其客户持有的超过600吨镍的所有头寸；3月16日之前签订、交割期限在3月16日至3月22日(含)之间的所有镍合约的交割时间推迟到3月23日。

青山控股如何成为主角

此次“妖镍”事件的主角青山控股，是我国最大的民营钢铁企业——青山集团的骨干企业之一。青山集团上世纪80年代创建于浙江温州，历时30年的发展已成为跨国集团公司，为全球最大的不锈钢生产企业，是世界500强企业。目前，青山集团旗下拥有青山控股集团有限公司、上海鼎信投资(集团)有限公司、青拓集团有限公司、永青集团有限公司、永青科技股份有限公司五大集团，下辖300余家子公司。2021年青山集团镍的产量为60万吨，而全球镍的产量为270万吨，这意味着青山集团控制当年镍产量的22%。

镍在国际大宗商品交易市场上属于典型的期货，其价格浮动很大，青山集团为了保障集团不会因镍的价格跌落而影响到集团的利益，按照国际惯例，给自己的镍建购买了空头头寸来实现对镍的套期保值。一般来说，这是国际市场上的通用做法。

出现这次“妖镍”事件除了青山集团购买了远超能力的空头头寸原因外，也与俄乌冲突爆发有关，但也与LME交易规则有并，镍期货没有涨跌限制。接受媒体采访的业内人士评论，此次逼仓性质极为恶劣，LME如果不及时采取果断措施维护正常交易秩序，LME信誉或将受到严重打击。国际上不少金融人士认为，这次市场波动仅次于1985年的“锡危机”事件，交易应当被取消，LME做出了正确的选择。而当年的“锡危机”事件中，LME暂停锡交易长达4年，许多经纪人破产。

实际上这次镍价暴涨和之前2020年历史首次原油价格暴跌直到负数的原理是相同的，虽然方向相反，但是发生原理非常相似。2020年4月，由于原油过剩，市场上持有多方头寸的投资者因为原油价格太便宜，但是买入则需要支付仓储费用，因此有的投资者为了节省资金选择放弃实物交割，因此出现大量卖盘，最后就出现了极端的情况：只要能出手，原油贴钱送。原油事件曾导致很多投资者蒙受损失，所有人都没有料到原油竟然会跌至负数，也没人猜想到2020年疫情严重到用原油的人越来越少，原油却越采越多，最后多到世界上所有的储备都储备不下的地步。

“妖镍”事件启示

经过几十年的改革开放，我国经济实力明显增强，GDP总量位于世界第二，2021年达到114万亿元；世界500强企业数量连续第二年居首，2021年中国上榜公司数量达到143家。我国企业在外发展受到越来越多的“关注”，甚至被“围猎”。期货行业多位专家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近两年来，国内资金在境外金融市场风险事故频发，尤以2020年美国负油价和此次“妖镍”为典型，境外机构利用规则漏洞“合法抢劫”，恶性操作明显。但正如俗语讲的“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出现这些事件也足以说明我们在国际金融市场认识不足和风险防范能力较弱。这次的“妖镍”事件给我们又上了生动的一课。对我们企业经营者来讲，启示是多方面的。

1.国家是企业强大的后盾。2020年7月21日，习总书记在企业家座谈会上对企业家提出希望，希望大家增强爱国情怀。他说，企业营销无国界，企业家有祖国。优秀企业家必须对国家、对民族怀有崇高使命感和强烈责任感，把企业发展同国家繁荣、民族兴盛、人民幸福紧密结合在一起，主动为国担当、为国分忧。青山控股在伦敦金属交易所几乎遭遇灭顶之灾，仅仅一天过后，就迎来了转机。首先是交易所宣布3月8日的交易无效；其次是青山集团在国内进行了资源腾挪，通过多种渠道调配到充足现货解围。这些背后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国家，是不可想象的事情。当晚，青山集团上海公司的整栋大楼LED灯展现的是一面鲜艳的五星红旗。人类经济全球化的理想目前正在遭遇逆流，美国等西方国家对我国的深深敌意正在凌驾于贸易自由化原则之上，我国企业随时都有不分皂白被欺凌的可能。我国出海企业无论做得多好，都面临着随时被无端打压的不确定性，对此一定要有清醒意识。我们一定要把企业发展好，尤其是国企，更是责无旁贷，从而增强国家的实力。强大的国家是我们发展的坚强后盾，是我们发展中最大的保护力量。

2.风险是企业最大的危机。目前，想“一夜暴富”比登天还难，但想企业关门却是分分秒秒的事，并且这种事还屡见不鲜。如成立于1850年的雷曼兄弟公司，是一家总部设在纽约的银行，是国际投资公司，历经美国内战、两次世界大战、大萧条而屹立不倒。它曾被纽约大学金融学教授罗伊史密斯描述为“一只有19条命的猫”。然而他们在住房抵押贷款的证券业务激进，却在这项业务引发的次贷危机中落败，一周内股价暴跌77%，公司市值从112亿美元大幅缩水至25亿美元，直到最后破产。近年来，我国企业在国际衍生品市场上发生重大亏损的事件接连不断。这些事件暴露出企业内控及风险管理制度的失灵、市场监管机制不完善等问题。企业不仅要建立科学有效的风险管理体系，也要有风险转移与对冲的手段、工具和风险预案，加强对相关市场“游戏规则修改”和“规则解释权”等相关信息的了解，特别是极端情况下监管政策变化可能引发的交易交割和资金风险等。需要深入客观研究企业的风险敞口，确定企业的头寸需要参考的产量、产出时间、市场持仓量、比例、进出场的设计以及资金保障等。在此基础上，充分利用期货、期权及场外衍生工具进行组合，避免出现集中交割、市场失衡以及资金链断裂情况。国家和省国有资产管理部门不断出台控制风险的措施。但现实是，每年国企仍然有大量风险事件发生，这说明控制风险需要制度。但不仅仅是制度，更需要每位国企人员内心崇高的道德法则和做事的勤勉尽责。

3.创新是企业最大的保障。企业最大的保障不是资金实力和规模大小，而是拥有的持续不断的创新能力。我们也可以简单假设，如果不是青山集团，而是在镍的冶炼没有创新能力的一家企业，或许结局就大不一样。青山集团研发出由红土镍矿生产高镍生铁、再吹炼制成高冰镍这条工艺路线，集团镍的产量为60万吨，控制全球镍产量的20%以上。有了这么强大的生产能力，才有了市场足够的信誉，才有了逐渐置换的可能。当前中美贸易摩擦仍然紧张，许多企业被美国列为限制企业，我国科技发展受到“卡脖子”，例如芯片设计软件（EDA）由美国垄断，市场份额高达95.5%，Top 500超级计算机中近70%使用了英伟达的GPU。科技创新因存在重大不确定性和较强的正外部性，常造成市场失灵，因此，民营资本不愿意进入，更需要国有资本担负科技进步的重任。我们国有企业要深入实施科技创新，或者重点投向实施科技创新的企业，布局锻造一批基础应用技术、前沿技术、长板技术，积极探索发展量子计算机、类脑计算、基因技术、未来网络、氢能等未来产业，这样才能拥有核心竞争力和产业发展主动权，掌控自己的“命门”。

青山集团侥幸化解了这次风险，这个事件也许很快被新的社会热点所取代，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虽然，青山集团是幸运的，但其他公司或许许不会这么幸运；青山集团这次是幸运的，但并不能保证以后还会有这么幸运。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儿。公司运营要持续发展，对员工负责，对国家负责，要做自己认知范围之内的事，要做自己能够把控的业务，要做自己能够承受的投资。

（作者单位为浙江省国有资本运营有限公司国资研究院。本文仅代表作者观点，与单位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