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来，伴随着互联网、大数据、人工智能等现代科技的持续发展，以组织方式平台化、工作机会互联网化、工作时间碎片化、就业契约去劳动关系化及流动性强、单位组织程度低等为特征的企业复合用工模式兴起，全国依托互联网平台为媒介的新就业形态劳动者超过8400万人，约占全国4.02亿职工总数的21%（全国总工会统计数据）。其企业人力资源管理模式，与以劳动关系为基础，辅助劳务派遣、外包服务配置人力资源的传统管理模式有很大的不同。本文结合企业人力资源市场出现的这一变化，就当下企业复合用工的管理实践作一探究，以为社会提供借鉴。

一、市场定义

复合用工，是指企业将传统用工关系与非传统用工关系相结合的一种用工模式。

(一)标准劳动关系

传统用工关系，包括标准劳动关系及非标准劳动关系。标准劳动关系下，企业与员工签订劳动关系合同，固定用工形式，职业身份明确，有相应的职业发展路径和社会保障体系支持，收入主要依赖于工资；非标准劳动关系下的劳务外包或劳务派遣，同样可享受国家相关法律法规和政策的保护，享有一定的劳动权益。

（二）非标准劳动关系

非传统用工关系相对于传统用工关系，其常以众包、零工、业务合伙等形式出现，其工作方式具有工作时间、地点和方式、方法的灵活性，被社会归类为灵活用工，主要包括网约车平台司机、外卖平台配送、网络零售、直播销售、互联网医疗领域平台、家政服务平台、装修服务平台、货运服务平台就业人员等等，也包括其他非全日制领域专业就业人员。

基于传统用工关系下的供需匹配状况，企业常面临订单或业务高峰期下的人力资源配置不足，以及季节性工种在淡季的管理成本压力，促使复合用工模式应运而生，该模式结合了固定用工与灵活用工，以满足企业不同阶段的用工需求。

鉴于企业对用工灵活性及多元化人才库的需求不断增加，以及市场上不断出现的技能人才短缺现象，非传统用工关系的市场渗透率逐渐走高，按服务总价值计算，2022年中国复合用工市场规模为32290亿元，已占据人力资源服务市场不可忽视的地位。

二、产生背景

复合用工模式的出现、并能得到快速发展有着深刻的背景，概括起来主要源于以下几个方面：

（一）经济转型影响

随着中国制造2025目标的推进及达成，西方主要大国逆经济全球化行为频出，我国制造业经营环境稳定性发生明显变化，导致制造业企业人力资源需求潮汐化现象规律性出现，企业供需市场不再平衡，阶段性用工需求因为订单或业务峰期变化而面临劳动力富余或不足，旺季人力资源需求增加，淡季时需要人力资源需求降低企业必须减少开支。为了应对这些阶段性用工人力资源需求变化，企业开始采用复合用工模式，结合固定用工和灵活用工的不同优势，以维护企业自身发展。

（二）高质量发展要求

2013年起，我国包括科研和综合服务、信息技术、金融保险、现代物流、电子商务、管理咨询、文化体育等新兴服务等在内的第三产业比重超过制造业，占据产业发展的主导地位。我国逐步进入高质量发展阶段，企业经营大量出现项目制，专业化、及时化项目导致企业人力资源配置形式多元；传统的标准劳动关系模式下，固定的企业与员工之间的关系，无法满足企业灵活调整人力资源配置的需求。产业市场的变化，要求企业寻找新的人力资源配置模式来解决企业发展。

（三）数字经济的兴起

数字时代，国家出台了大量的扶持政策，促进数字经济、平台经济健康发展，推动网络零售、移动出行、线上教育培训、互联网医疗、在线娱乐等行业发展，为劳动者居家就业、远程办公、兼职就业创造条件，个体经营、非全日制就业、自主创业环境不断优化，新经济形态企业和灵活就业等获得国家支持，在促进相关技术和服务发展的同时，为企业复合用工的发展奠定了强大基础。

（四）后疫情时期及人口老龄化等多重影响

因疫情时期人们的工作、生活等行为发生改变，加之人口老龄化的加剧，劳动力市场的供需结构部分被打破。个人寻求新的就业方式，寻找更加符合个人特征要求的职业行为，高流动性增加企业招聘和培训成本，为了应对这一挑战，企业不得不探索新的用工之道，充分利用、更灵活地调整人力资源配置，以降低因员工变化带来的影响。

三、社会意义

复合用工，对企业适应市场需求变化、帮助企业降低经营成本、促进人力资源配置的效率、推动技术创新和管理优化以及支持企业实现高质量增长等方面，具有积极意义。

（一）适应市场需求变化

复合用工能够更好地适应市场和企业需求的变化。相对传统用工方式，企业可以根据订单或业务高峰期的需求，灵活调整人力资源配置，从而避免了因劳动力不足或过剩带来的问题。此外，随着科技的发展和经济环境的变化，企业对人才的需求也在不断变化，复合用工模式能够帮助企业快速响应这些变化，保持竞争力。

（二）提高企业配置效率

复合用工模式，包括社会化共享用工，通过灵活调配人力资源，使企业能够更好地应对业务波动，减少冗余成本。例如，餐饮行业的企业可以通过这种方式在业务高峰期灵活增加人手，而在低谷期减少不必要的开支。此外，这种模式还能帮助企业更高效地利用内部员工，通过动态调配解决不同部门或门店的用工需求。

（三）促进就业和就业选择的多样性

对于求职者而言，复合用工提供了更多的就业机会和选择。它不仅为那些寻求灵活工作安排的人提供了便利，也为那些不愿受制于传统雇佣制度的人提供了新的职业路径。例如，一些年轻人选择成为数字博主，通过自由撰稿或其他在线工作获得收入，同时享受更多的生活自由。

（四）带动管理思维和管理服务的创新

随着复合用工模式的发展，企业需要借助大数据、人工智能等信息技术来优化人力资源配置。这不仅提高了人力资源管理的效率，还促进了相关技术的进步。例如，通过精准的数据分析，企业可以更好地预测用工需求，从而做出更合理的用工安排 。

（五）推动实现高质量增长

传统的依靠“数量增长”的管理模式，已经难以满足现代企业的需求。复合用工模式通过优化人力资源配置，提升了企业的运营效率，支持企业实现“质量增长”。这种模式不仅有助于企业降低成本，还能提高员工的工作满意度和工作效率，从而提升整体业绩。

总体说来，复合用工模式允许企业根据项目需求快速调整人力配置，避免了传统全职雇佣模式下的人力资源浪费，达到了灵活配置人员、降低成本、提高效率、扩大人才选择、分担风险等多种方式，为企业提供了显著的优势。同时，复合用工适应市场需求变化，通过整合固定用工与灵活用工，为个人的职业选择提供多样化的机会，这种模式不仅允许全职工作人员利用空闲时间实现个人价值，还为普通劳动者提供了更多的创收可能性（如网约车司机、外卖骑手、在线教育教师等；自由撰稿人、独立设计师、自媒体运营者等；不收固定时间地点的临时工及兼职人员、 新经济领域创业的个体及电商卖家、共享经济服务提供者等）。随着市场环境的变化和企业需求的多样化，复合用工模式将在未来得到更广泛的应用和发展，并在未来发挥更大的作用。

四、管理实践

通过对不同企业复合用工管理实践的探究，其用工模式和管理特征，可归纳概述如下。

（一）明确用工需求

企业首先需要对自身的业务需求进行全面评估。包括业务的季节性波动、项目制工作的需求、长期稳定岗位与临时性工作的比例等。例如，一家旅游公司在旅游旺季时，需要配备大量的导游和客服人员，而在淡季则需求锐减，这就需要根据不同季节制定复合用工策略。

（二）合理配置传统和非传统用工关系

1.标准劳动关系用工

对于企业核心业务、需要长期稳定经验积累和知识传承的岗位如企业的研发部门、高层管理岗位等，采用标准劳动关系，确保人员的稳定性忠诚度。例如科技企业的核心算法研发团队，他们的工作是企业竞争力的关键，适合标准劳动关系用工模式。

2.非标准劳动关系用工

对于一些辅助性、临时性、替代性较强的岗位，如企业的保安、保洁岗位，或是在业务高峰期时的一些临时性生产岗位，可以采用劳务外包或劳务派遣的方式。这样企业无需承担过多的人事管理工作，同时可以根据业务量灵活调整人数量。比如在电商促销季，一些电商企业会通过劳务派遣增加临时的仓库分拣和包装员。

3.非传统用工关系的引入

零工、合伙人管理相对近于非标准劳动关系用工，零工模式对于一些临时性、短期性的专业技能工作较为适用。众包模式的非传统用工关系的管理实践更值得探究。众包模式人群分成两大类：适用于一些任务分散、需要大量人力但技能要求相对单一的工作。如以蓝领为主，某外卖平台将周边餐厅的配送任务以众包的形式发布，蓝领平台吸引众多兼职配送接单，企业按照订单完成量支付报酬，无需长期雇佣配送人员，节省人力成本同时能快速响应业务需求。

4.众包模式下代表性平台商业模式运用

众包模式下平台商业模式运用广泛，不同类型服务平台运营形式多有不同，基本逻辑规律遵从于任务流程的规律本质上相同。我们选择两类代表性平台作一探究。

‌外卖主流平台的商业模式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1）‌高效连接通路‌：用户和商家在平台通过建立新通路，高效连接用户与商家，解决信息不对称与传递效率问题，提升交易概率与频率。利用大数据与算法能力为商家提供营销与供应链支持，获取附加服务回报。（2）‌多边平台服务‌：提供的服务涵盖了外卖订餐、酒店、旅游、电影等多种本地服务，为消费者提供更全面的生活选择，同时也为商家提供更广阔的销售渠道。这种多边服务模式吸引了大量用户和商家，形成了良性循环。（3）多边‌交易体验‌：通过多个APP为消费者提供多种渠道选择，方便地获取本地产品和服务。这种多渠道策略增加了用户的黏性和活跃度。（4）‌O2O模式‌：平台的O2O商业模式结合了线上优惠推广和线下服务，通过线上活动吸引客户，线下服务提高客户满意度。例如，通过网络宣传、推广活动和积分制度等手段，提供便捷的订餐服务，同时通过智能推荐系统等技术手段提升服务质量。

白领职业主流交易平台如美国Upwork及国内收稻平台有如下的业务场景：（1）长期项目：平台能够帮助撮合、完成专业度和定制化程度高、持续时间较长的项目。（2）合同制工作：upwork平台能够帮助撮合、完成专业度和定制化程度高、持续时间较长、需要持续沟通的项目，自由职业者按时间计费或定制价格。例如，一家美国公司需要开发手机APP，upwork平台能够帮公司触达到各国有APP开发经历的，包括来自印度、巴基斯坦等低人工地区的自由职业者，并在自由职业者的介绍页面中展示基本信息和经验优势。这类长期项目的时间通常为1个月-几个月不等，upwork平台能够为项目提供合同签署、进度跟踪、即时沟通、多方结算等功能。（3）国内收稻平台还提供一：有很多知识合伙人，当企业需要完成一些专业度高，周期较长的项目，可以通过此类平台接触到知识型的高净值人群灵活就业者，并实现项目管理，工作流程跟踪、即时沟通、佣金结算、发票管理及税务管理等多种功能。提供二：短期咨询，适用于临时性、短时能够完成的专业咨询类任务。例如，公司已经制作好网站页面，但有部分难点无法解决、同时想知道哪些方面需要提升，需要专家给出的建议。此时收稻平台可以帮助公司找到国内有网页设计经验的专家，专家接单后通过腾讯视频或zoom视频会议的形式完成咨询服务，并按时计价。提供三：项目制工作，这类工作通常有一个明确的工作范围，适合短期、具体的项目，自由职业者完成后取得固定报酬。例如，公司需要设计品牌logo，自由职业者的资料中包括不同标准成果的价格、交付时间、交付内容等，这类项目通常持续几天，适合短期设计、软件制图、文化类创作等项目需求。

（三）建立完善的用工管理体系

建设包括管理制度和风险管理等方面的用工管理体系，并运用SAAS技术下的综合服务基础予以支撑。

不论是传统和非传统用工关系，企业均建立涵盖所有用工形式的管理制度，明确不同用工形式下员工的招聘、入职、培训、考勤、考绩、晋升、薪酬、奖惩、福利、社保、离职等流程和标准。例如，对于零工人员，要规定其工作任务的发布、验收标准以及报酬计算方式；对于业务合作伙伴，要明确双方的权利义务、利润分配机制等。

评估不同用工形式可能带来的风险，如法律风险、财务风险等。在采用非传统用工关系时，要确保符合相关法律法规，避免出现劳动纠纷。例如在众包模式下，要明确众包人员与企业之间的法律关系界定，防止出现侵权、工伤等责任不清的情况；对于业务合伙，要防范财务风险，如资金投入、利润分配、债务承担等方面的风险。

（四）强化培训和员工发展

无论是传统用工还是非传统用工的员工，都需要提供相应的培训机会。对于长期员工，提供有助于其职业发展的深度技能培训和管理培训；对于灵活用工的员工，根据其工作内容提供必要的上岗培训和安全培训等。例如，企业通过劳务派遣招来的临时工，在上岗前要进行安全生产培训；对于业务合伙的伙伴，也可以提供与合作业务相关的培训课程，提升合作的效率和质量

（五）利用数字技术进行管理

采用复合用工管理系统，如博尔捷数字科技集团开发的复合用工管理系统，对不同用工形式的员工进行统一管理。通过系统可以实现员工信息管理、考勤管理、薪酬计算、任务分配等功能，提高管理效率，减少人工管理的误差和成本。通过系统可以快速给众包人员分配任务，并实时跟踪任务完成进度和质量。

五、发展与挑战

复合用工模式，作为一种结合了固定用工与灵活用工的新型用工方式，虽然在一定程度上解决了企业的用工难题，为个人发展的创造了空间，但也面临着多方面的挑战。其主要挑战有：

（一）合规性挑战

目前，我国对非全日制用工和灵活用工的法律法规尚不完善，导致在实际操作中存在许多法律风险，如工伤认定、合同签订、工资待遇等。企业在采用复合用工模式时，必须确保其用工方式符合国家相关的法律法规要求以及各个监管部门的规定。这意味着企业需要在管理层面进行审视，以确保所有业务行为、逻辑在线上平台的呈现，从而适应降本高效合规性挑战。

（二）管理和运营的挑战

复合用工模式下的企业需要在更大的区域内、更强的专业领域内招人、育人、用人、管人、留人，并做好工作质量管控、考核、成本控制等等，对企业的业务链路清晰度和管理能力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企业需要找到方法让未曾合作过的个人更快地相信自己，这需要企业具备相应的美誉度、影响力和技术服务力。

（三）技术和创新能力的挑战

利用数字化技术实现管理效率，是复合用工实现技术和服务创新的关键。企业需要利用数字化技术简化非传统劳动力管理方面的业务流程，需要通过技术的创新和应用来更加精准地匹配劳动力需求和供给，提高劳动力市场的运行效率。这要求企业具备强大的技术创新能力和快速响应市场需求的能力，才能提高管理效率，企业需要具备理解不同企业内部规程及具体需求的能力。

（四）劳动力市场稳定性的挑战

社会化共享用工模式可能导致劳动力市场的稳定性下降。例如，生活服务及零售等连锁业态可能面临用工缺口与稳定性痛点，这需要企业通过数智化解决方案来提高零工稳定性，同时解决招留困难和效果不佳的问题。

（五）法律和风险管理的挑战

社会化共享用工模式在实施过程中可能会遇到法律合规支持和风险漏洞问题。企业需要建立相应的法律保障机制，以确保在使用社会化共享用工时能够合法合规，同时防范可能出现的风险。

综上所述，复合用工模式虽然带来了经营弹性和成本降低等好处，但也给企业和个人提出合规性要求。目前的社保制度深度反映了制造业主导产业时代劳动保障关系要求，服务业主导下的市场发展环境下复合用工模式的发展变化，对既有的社会保障制度也提出了挑战，未来应会出现或允许有条件的行业或企业突破劳动关系作为参保的前提，允许有条件的企业或行业缴纳单一或部分险种。尤其职业伤害保障可能成为最突出的问题，有必要将新业者纳入职业伤害的参保范围。这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努力，通过改革和创新来适应这种新型用工模式的出现，社保制度的改革，需要在社会层面及企业成本和个人劳动保障之间找到新的平衡点。

（作者单位：博尔捷数字科技集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