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建立包容性制度为着力点 推进国企加快完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
近日，中办、国办印发《关于完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制度是影响经济发展的关键因素。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是国企高质量发展的重要基石。国企应该不断完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以制度赋能提升企业管理水平和市场竞争力，加快建设一流企业。
制度是经济增长的关键因素
（一）关于经济增长的重要理论。促进经济增长，持续增加财富，是人类原动力之一。经济学家深入研究探索经济增长的核心密码。古典经济学家，如亚当·斯密、大卫·李嘉图等认为，经济增长依赖劳动力分工和资本积累。斯密强调分工提升生产效率，而资本投入扩大生产规模；李嘉图则指出土地边际收益递减会限制增长，最终经济趋于停滞状态。20世纪50年代，索洛（Solow）和斯旺（Swan）提出新古典模型，引入外生技术进步解释长期增长。罗默（Romer）和卢卡斯（Lucas）在80年代提出内生增长理论，强调知识、人力资本的正外部性。罗默的“知识溢出模型”指出研发投入促进技术进步，企业创新形成规模报酬递增；卢卡斯则构建人力资本积累模型，说明教育投资对经济增长的持续推动。21世纪以来，环境库兹涅茨曲线、绿色增长模型等将资源环境纳入分析，主张通过清洁技术创新突破生态瓶颈。AK模型扩展版本引入可再生资源约束，证明低碳技术投资可维持长期增长，避免传统工业化路径的环境代价。
（二）制度经济理论是经济学重要理论之一。科斯强调，要解释经济现象、经济行为和经济关系，就必须研究对它们产生影响、支配或约束作用的制度安排。他认为，诸如灯塔制度、电讯产品生产和消费出现的纠纷、农夫和养牛者的利益纠纷、环境污染等现实问题现象，实质上反映的是产权的界定和变迁；而产权结构的选择或解决纠纷的制度安排，又取决于利益关系人之间相互协调和影响的边际交易成本。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道格拉斯·诺斯（DouglasNorth）认为，制度是内生变量，对经济增长有着重大影响。他强调，有效率的经济组织是经济增长的关键，有效率的经济组织需要在制度上做出安排和确立所有权，以便造成一种刺激，将个人的经济努力变成私人收益率接近社会收益率的活动。
（三）包容性制度可保障经济长期增长。2024年诺贝尔经济学奖授予了达龙·阿西莫格鲁（Daron Acemoglu）、西蒙·约翰逊（Simon Johnson）、詹姆斯·A·罗宾逊（James A. Robinson），表彰其“对制度如何形成以及如何影响繁荣的研究”。阿西莫格鲁和罗宾逊在《国家为什么会失败》一书中讨论了制度对经济增长和全球经济发展不平等的作用。他们将制度分为两种类型：一种是包容性（Inclusive）制度，一种是汲取性（Extractive）制度。在包容性经济制度下，该国所有的人都可以自由地进入或退出市场，市场是高度竞争的，每个人都可以自由地从事最适合自己个人才能的职业，并能够根据对社会财富的贡献获得回报。在汲取性制度下，由于市场是垄断的，资源错配带来效率的损失。同时，在垄断性市场结构下，处于垄断地位的一方可以尽可能攫取对方的剩余，包括生产者剩余和消费者剩余，于是创新或采用新技术等的动力就会大幅下降。包容性经济制度是国家创造财富的根源，因为当市场参与者不被过度的管制干扰，不会因汲取性经济制度所带来的未来不确定性而丧失积极性时，他们就会致力于工作、投资、创新，就会创造出一个互相成就的充满活力的经济体。虽然即便是在拥有包容性经济制度的国家中，运气也不可避免地会对个人命运产生影响，但一套保护生命和财产的廉洁司法制度以及一个包容冒险和试验的环境，才是为国富民强提供经济和社会激励的基石。他们认为，只有在包容性经济制度下，一个国家或地区才能够实现长期经济增长。在汲取性经济制度下，虽然也可能会实现经济增长，但这种增长是不可持续的。
建立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 是国企改革重要内容
（一）党和国家高度重视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建设。制度经济学理论充分揭示良好完备的制度，包括产权制度、交易制度、分配制度等，对经济增长的重要意义。中国人民大学原副校长、国家金融研究院院长吴晓求在通州·全球发展论坛（2024）上与中央广播电视总台CGTN主持人王冠对谈时提到，一个国家能够发展起来有很多元素，但制度是主要的。他说，中国的发展不是偶然的，而是经过探索，找到了一条既符合中国国情，也符合人类文明发展方向的道路，其中之一，就是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制度。
长期以来，党和国家十分重视建设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早在1993年，党的十四届三中全会就提出“产权清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的现代企业制度“十六字”方针，对推动包括国有企业在内的各类企业向现代企业制度转型发挥了重要作用。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完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弘扬企业家精神，加快建设世界一流企业。党的二十届三中全会再次强调，完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支持和引导各类企业提高资源要素利用效率和经营管理水平、履行社会责任。
党的十八大以来，习近平总书记高度重视企业制度建设，多次就完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作出重要阐述，针对国有企业公司治理提出了“两个一以贯之”原则，针对民营企业提出要练好企业内功，特别是要提高经营能力、管理水平，完善法人治理结构，鼓励有条件的民营企业建立现代企业制度。
这次中共中央办公厅、国务院办公厅印发《意见》，是新时代完善企业制度的纲领性文件。《意见》共8个部分、19条具体举措，从坚持和加强党的领导、完善公司治理结构、提升企业科学管理水平、健全企业激励创新制度、建立健全企业社会责任与企业文化体系、优化企业综合监管和服务体系等方面作出全面系统部署，重在以制度创新赋能企业发展，进一步释放微观主体活力，培育更富活力、更具韧性、更有竞争力的现代企业，为以中国式现代化全面推进强国建设、民族复兴伟业提供有力支撑。
（二）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是能发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势的企业制度。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既具有各国现代企业制度的共同特征，更有基于中国市场体系、制度环境以及社会传统文化等国情的“中国特色”，是在现代企业制度一般性理论与实践基础上能够发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制度优势的企业制度。其特征如下：
◆领导体制。以党的领导为根本特征和鲜明特色，包括坚定不移落实党的路线方针政策，党的领导融入国有企业公司治理，加强和改进非公有制企业党的建设，发挥基层党组织战斗堡垒作用、党员先锋模范带头作用等。
◆产权结构。强调坚持和落实“两个毫不动摇”，尊重企业独立法人财产权，优化企业股权结构，充分激发各类企业内生动力和创新活力。
◆公司治理。强调加快建立健全权责法定、权责透明、协调运转、有效制衡的国有企业公司治理机制，支持民营企业优化法人结构、完善内部治理规则，推动党的领导、国资监管、民主管理、社会监督与法人治理相融合。
◆企业创新。强调以改革创新为动力，完善企业激励创新的体制机制，打造创新型企业组织形式，完善创新要素高效配置机制，健全创新导向的激励机制，推动各类企业成为创新的主力军。
◆社会责任。强调推动将企业社会责任理念融入生产经营全过程，促进企业盈利性与社会利益的有机统一，使企业利益与国家、社会等外部利益共荣共生。
◆企业文化。强调同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相结合，将诚实守信、以义取利、守正创新等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理念运用于企业管理实践。
（三）国企积极推进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建设。党的十八届三中全会提出，推动国有企业完善现代企业制度。要求，以管资本为主加强国有资产监管，改革国有资本授权经营体制;健全协调运转、有效制衡的公司法人治理结构；建立职业经理人制度，更好发挥企业家作用。深化企业内部管理人员能上能下、员工能进能出、收入能增能减的制度改革。建立长效激励约束机制，强化国有企业经营投资责任追究。2015年8月，中共中央、国务院印发《关于深化国有企业改革的指导意见》强调，以提高国有资本效率、增强国有企业活力为中心，完善产权清晰、权责明确、政企分开、管理科学的现代企业制度，完善国有资产监管体制，防止国有资产流失，全面推进依法治企，加强和改进党对国有企业的领导，做强做优做大国有企业。2020年6月，中央深改委通过《国企改革三年行动方案（2020—2022年）》部署改革聚焦的七大内容之一的第一条，完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要求推动董事会应建尽建；理清党委（党组）、董事会、经理层等各治理主体的权责边界，落实董事会职权，加快建立各司其职、各负其责、协调运转、有效制衡的公司治理机制。2023年6月，中办国办联合印发《国有企业改革深化提升行动方案（2023—2025年）》共10个部分，其中第六部分是推动中国特色国有企业现代化公司治理和市场化经营机制制度化长效化，提出提升国有企业公司治理水平、全面建设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下的新型经营责任制、健全更加精准灵活、规范高效的收入分配机制、推进国有控股上市公司成为综合改革的表率、加快推进建设世界一流企业专项行动五方面要求。
国企深入贯彻落实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各项改革要求，取得明显成效。从中央企业层面看，中央企业集团全面完成“党建入章”，全部实现党委（党组）书记、董事长“一肩挑”，全部中央企业集团公司和1.26万户重要子企业制定了党委（党组）前置研究讨论重大经营管理事项清单，在制度上、组织上、程序上确保了党委（党组）的领导地位。公司制改革全面完成，剥离企业办社会职能全面扫尾；董事会建设持续加强，出台董事会工作规则、外部董事选聘管理、报酬待遇、履职支撑等一系列制度办法，董事会实现应建尽建、外部董事占多数；劳动、人事、分配三项制度改革取得重要突破，中央企业经理层契约化管理实现签约全覆盖，管理人员竞争上岗比例超过6成，中长期激励扩面提质，累计激励36.8万人次。
实践证明，以“两个一以贯之”为根本要求的国有企业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符合社会主义市场经济要求，是行之有效的，对于国有企业来讲也是管总、管根本、管长远的。全国国资系统监管企业资产总额从2012年的71.4万亿元增长到2023年的317.1万亿元，利润总额从2012年的2.0万亿元增长到2023年的4.5万亿元，规模实力和质量效益明显提升。
以建立包容性制度为着力点推进国企加快完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
《意见》中许多部分对国企提出专门要求，如完善国有企业公司治理，要求建立健全公司治理机制，发挥党委（党组）领导作用，明确股东会、董事会、经理层功能定位和提高能力；强化风险管理，要求国有企业集团公司建立健全多层次风险预警和防范处置机制，防范国内外投资经营风险；完善创新要素高效配置机制，要求加快国有企业转制科研院所改革，按规定开展职务科技成果赋权改革试点；深化国有企业工资分配制度改革，要求在符合条件的国有企业推行工资总额预算周期制管理，合理确定并严格规范国有企业各级负责人薪酬、津贴补贴等；健全国有资产监管体制，要求以管资本为主完善国资监管，深化分类授权放权，优化分类监管、分类考核，强化国有企业经营投资责任意识和责任约束等。建议以建立包容性制度为着力点推进国企加快完善中国特色现代企业制度，激励创新创造，弘扬企业家精神，将制度优势转化为现实生产力、公司治理效能，推动国企高质量发展和一流企业建设。
（一）更加包容的产权制度：加快混合所有制改革从“混资本”到“改机制”的质变。从某种意义上讲，混合所有制是一种包容的产权制度安排，能够充分发挥不同所有制资本间取长补短的协同效应。但混改的“混”只是第一步，“改”才是关键。混改企业要改变传统国企运营机制并引入适应混合所有制企业发展要求的新机制，规范企业经营行为，优化和调整企业利益相关者的责权利关系，提升企业活力和效率。因此，要在“改机制”上狠下功夫：一是避免行政化、机关化管控的原则。国有股东要改进工作方式，从上级单位的身份回归到股东身份，做到行权不缺位、不越位、不错位，通过股东会、董事会、监事会来发表意见。二是坚持权责法定、权责透明的原则。国有股东应对混改企业合理授权放权，国有股东有关监管、审批等管控职权应纳入公司章程，国有股东、混改企业实行权责清单管理，真正做到“清单之外无权责”。三是坚持权责对等的市场化原则。进一步厘清国有股东、民营股东的权责边界以及压实经理层的经营业绩责任，充分发挥民营股东的积极作用，有效激发经理层的干事热情。四是坚持分类管控、动态调整的原则。根据混改企业所在行业、企业层级、股权结构、发展阶段、公司治理水平、市场化程度、人才队伍建设、企业竞争力等确定授权放权力度，对混改企业实施精准化管控，确保国有股东“授得准”，混改企业“接得住”、“行得稳”。
（二）更加包容的交易制度：加快推进战略性重组和专业化整合，降低交易成本。战略性重组和专业化整合是加快技术突破、优化资源配置、赋能科技创新的重要方式，是打破协作壁垒全面推动创新链、产业链、资金链、人才链深度融合的有力途径，可以有效降低交易成本，形成有效率的企业组织形式。要围绕“三个集中”推进重组整合，促进国企向新向实向未来：一是加快存量资产注入和盘活。进一步摸排、整合、开发公共资源和数据资源，依据各国企主业方向分类匹配对应资源，注入相关资产。加快培育孵化一批权属清晰、收益稳定、特色突出的优质基础设施项目，以ABS、REITs等各种工具盘活资产。二是积极推进市场化并购整合。充分利用国家鼓励并购重组的机遇，发展壮大“国改基金+区域基金+行业基金”国资国企基金矩阵，加大对战略性新兴产业和未来产业项目布局力度，充分发挥国企战略支撑、产业引领、科技创新和公共服务功能。三是推进市值管理落地见效。积极运用国家提振资本市场的举措，向银行申请相关低息贷款，用于回购和增持上市公司股票，提升和稳定股价。健全后续整合与价值提升机制，重点关注资产质量优化、协同效应释放与品牌价值提升。
（三）更加包容的分配制度：加快建立健全激励约束并重的中长期激励制度。近几年，国有企业中长期激励政策密集出台，员工以资本要素、技术要素、知识要素、管理要素等投入参与收入分配的激励机制越来越多的从理念走向实践。建议用好用足企业员工持股、科技成果作价入股、限制性股票激励、超额利润分享等改革政策，灵活开展多种形式中长期激励：一是深入推进国企“三项制度”改革。经理层成员任期制和契约化管理要在“刚性兑现”“提质扩面”上下功夫。管理人员竞争上岗、末等调整和不胜任退出要在“更广”“更深”上下功夫。二是加快探索激励有效方式。加大实施超额利润分享、项目跟投、岗位分红等中长期激励力度。赋予研发或创新领军人才更大技术路线决定权、更大经费支配权、更大资源调度权，允许科技人员在成果转化收益分配上有更大自主权。三是完善落实“三个区分开来”政策。真正落地“三个区分开来”，弘扬企业家精神，为担当者担当、为干事者撑腰。坚持严管和厚爱结合、激励和约束并重，大胆容错，勇于纠错，激发干部积极性、主动性和创造性。
（作者为正高级经济师，宁波国有资本研究院有限公司副院长）